第2章(2 / 2)

他大着胆子捏住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掀开半边,有汗水从眉角低落,给皮肤带来异样的触感,厉南赶紧飞快地抹去,又疑神疑鬼地环顾四周。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只有他逐渐急促的喘息和心电波跳动的机械声,不知道响了多久。

薄被整个都被掀开了,底下空无一物,厉南失望的同时长长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里面有东西还是没有。他不再关注这张摆在最中央最显眼位置的病床,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房间内的其他摆设上。

靠外的窗户下面摆着一张三连坐的沙发,厉南想走过去,但这时,左手腕上忽然被一道巨力紧紧按住,刹那之间,一股名为惊悚的电流从厉南的脊椎直直窜到头皮的每一根毛细血管,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厉南眼眶瞪到了极限,他的脖子因为震惊而僵硬,只能用眼睛又是畏惧又是骇然地瞥向自己的左手,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沾着血的断臂,只有清晰的手腕被死死攥住的感觉,而且那处的皮肤上还很快便浮起了五道青紫的指痕。厉南下意识剧烈地挣扎起来,禁锢他的力道并不是纹丝不动,并在他的拖拽下不断地错位,但短时间他仍旧无法挣脱。

始终规律跳动的心电图一下子紊乱了,代表心跳的滴滴声骤然急促加快,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最后竟然逐渐和厉南飞速鼓动的心跳踏上同一个节拍,一突一突地响在厉南的脑海里。

凌厉的破风声就在此刻传来,厉南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攻击他的摩擦声已经近在耳边,他仓惶地向右下方闪躲,尖锐的反光物擦着他的耳垂,深深地扎进了床头的墙壁里。

那是一根粗长的银针,厉南顺着针尾看过去,直接对上了一张人偶的脸,浓密而虚假的眼睫毛距离他的眼球不过厘米的距离,一根又一根,如针一般锋利。

短促的惊呼从喉咙口蹦出,又被厉南死死压回了咽喉里,他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整只左手从手腕以下都因缺血变得青紫,但厉南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求生欲令他肾上腺素飙升,他下意识地一脚踹上人偶的小腹,再右手握住左小臂,疯狂地拉扯摆脱束缚。

眼角的余光清楚瞥见人偶被她踢了一脚,行动间有些恼怒,厉南扭过头,这才发现她的双臂都变成了刚才袭击他的钢针,明晃晃地又要扎过来。

厉南活到十七岁,终于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头皮发麻,如果他的头发再短一些,这时候恐怕都要立起来。他眼看着钢针人偶快速逼近,恨不得抱着病床就跑,金属床架被他摇得吱吱作响,抓住他的力量也逐渐松动,就在钢针再次袭来的前一秒,厉南猛地摔倒在地,险险避开了那有婴儿小臂粗的长针。

左手腕刺痛无比,像是被轿车碾过一般,但厉南根本顾不得这些,他背部落地的瞬间右手肘撑住身体,直接一跃而起,再飞快地往门口跑去。

病房有且仅有一个前门,厉南奔跑的中途隐约有打不开它的预感,等握住了门把手,他发现预感成真,房门确实被锁死了,任他如何又拉又推,都如焊死那般不留一丝余地。

厉南意识到除了可以看到的针偶外,还有一个无形的力量随时都会困住他,所以确认他拿门无可奈何之后,厉南极快速地转移了阵地,他贴着墙跑到另一侧,而目光则是一直注视着那有睫毛成精的针偶。

针偶笑了起来,一边笑,那染血的红嘴唇一边吐出了一颗石子,石子砸在了地面上,发出的响声让厉南立即修正了自己的认知,那不是石头,应该是硬糖。

糖?

一颗过后,紧接着又是一颗糖果,落在地上,随后那张嘴越裂越开,几乎撕开了它大半张脸,瀑布一般的硬糖河像呕吐物那样地滚了下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漫到了厉南的脚边,那沾着针偶口水的糖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一阵恶心反胃感漫上喉管。

厉南恨恨地想着扎不到就要熏死我,真是个下作的鬼,随后,他便被自己死到临头还想的这些有的没的给逗乐了,笑意在唇边一闪而过,又极快地被焦虑和紧张压下去。

不管如何躲避,硬糖就如附骨之疽一样黏上了厉南的鞋面和裤脚,足部忽增的重量当真是让人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硬糖像是活物一般不断往上堆积,厉南脸色泛青地用力左右甩腿,针偶在这期间倒是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反而缓慢地试图朝厉南的方向靠近,像是抱有怀柔政策,想让厉南放松警惕。

但始终绷紧心神的人类当然不会忽视对方的行动,厉南一点点地绕着病房墙壁走到靠外的窗户边沿,外界的冷风拂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带来令人瑟缩的刺骨凉意,厉南忽地灵光一现,飞快回身推开窗户,竟然真的让他开启了其中的一扇窗。

他探出上半身体,隐约看见了底下黑黢黢的地面,厉南兴奋地攀住了窗檐,是一楼,可以翻出去!他想着,鬼打墙的缺口竟然是在这里。

真是上帝为你堵住了楼梯,那就会为你打开一扇跳楼的窗。

针偶发出了尖利的咆哮声,像是千百个声音尖细的女人同时在高分贝惊叫,厉南咬牙忍着捂住耳朵的冲动,一个撑跃就潇洒地将整个身体都翻出窗户,松手之前,他看见了针偶挥舞着两边臂膀向他冲来。

毫秒之间,厉南祈愿这间病房有限制针偶鬼出来的作用,又想着如果没有的话他岂不是要摸黑上演绝地大逃亡?而最后所有的念头都在下落中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