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许拙说:“所以三只小鸟又飞来了一只,就有……六只小鸟?”
邢刻:“四只。”
沉默片刻:“三只兔子又跑来了一只兔子,就有……六只兔子?”
邢刻:“四只。”
小心翼翼:“三把勺子多放了一把勺子,就有……六把勺子?”
邢刻:“四把。”
别说许拙了,许清朗和孙芳丽听了都感动。自问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
许清朗甚至忧心忡忡道:“这孩子的智商到底随谁了啊?”
孙芳丽冷笑:“反正不是我,我家的账从小就归我管。”
许清朗立刻又笑起来:“那当然不能是你。不过也没事,大哥之前不是说了吗,数学这个东西和小脑里什么什么地方的发育有关系,可能出出这个地方发育得慢了一点,所以才会理解不了,等以后长大了就好了……”
可是长大那么远,谁能说得准。
许清朗就不想说准。他那天病后同许拙说那样的话,纯粹是心理和生理双重压力之下,忍不住露出的脆弱一面。
原以为童言无忌,可谁知道等自己一好,儿子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学习起来,内心难免愧疚。
才六岁,是要管学习的时候吗?明明应该是要尽情享受无暇时光的时候。
许清朗和孙芳丽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人,只希望自家儿子能有他们没有过的快乐人生。
于是等许拙又一次掰着小手指,支支吾吾要吐出那个“六”字时,许清朗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一晃悠就把许拙给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六个就六个,儿子说六个那就是对的!”
许拙被晃得肚子直痒痒,抱着爸爸的脑袋嘻嘻嘻地笑。
还留在桌边的邢刻立时顿住,随即抬首看了眼墙面上的钟表,垂下眼睫,安静地收拾东西预备离开。
孙芳丽受不了地看了他们爷俩一眼,挑掉手里的菜,然后十分自然道:“阿刻,今天留下来吃个饭吧?阿姨做了鸡腿。”
邢刻收拾东西的手顿时一僵。
自从邢刻每天来家里陪许拙看书之后,孙芳丽就时常会邀请他留下来吃饭。
许家虽然困难,但这点大的小孩又吃得了几粒米。孙芳丽和许清朗都为人父母了,看见邢刻干瘦的身材嘴上虽然不说,内心其实都很于心不忍。
不仅仅他们,隔壁的沈阿姨也时常会骂邢东海。
早些时候许拙经常把家里的东西带给邢刻吃,孙芳丽就没说过什么,如今门都进了,自然也想留他好好吃个饭。
邢刻性格冷,最开始说什么也不愿意。
可孙芳丽是成年人,还是做生意的成年人,哪里能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好话软话多说两句,邢刻这样的孩子就很容易不好意思。
尤其是眼前还有没心没肺的父子两在到处跑来跑去,傻兮兮的。像这样温馨的环境,就更容易让人心软了。
果不其然,邢刻一次比一次犹豫得要久,这一次多停顿了好一会儿,闭闭眼正要拒绝。
孙芳丽便又适时开口道:“阿姨不小心做多了几个,今天可能会吃不完,明天放坏了可就不好了,所以阿刻能不能帮阿姨这个忙啊?”
那头的许拙坐在爸爸的肩膀上,也激动地拍手:“留下来!留下来!”
邢刻:“……”
钟表下的白色墙壁斑驳出绿色的底,邢刻最终还是留在许家吃了这样一顿饭。
这是他在许家吃的第一顿饭,就在小学即将开始前,八月份的尾巴时。
暖洋洋的灯光,香喷又暖乎的饭。
隔壁的沈阿姨探个脑袋听说邢刻留在许家吃饭了,还特地送了锅排骨汤来给他们喝。
熬了一整天的汤营养又驱散疲劳。
邢刻垂睫看着这些,好半天都没有动筷。
只不过是一楼之差,对邢刻来说却简直就像天上和地下一样,他都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了,甚至隐隐有不真实之感。
饭桌上,许拙含着一口饭,嘴角还有饭粒,却都顾不上,只顾着邢刻留下来和他一起吃饭的开心,一个劲儿冲邢刻挤眉弄眼。
他古灵精怪的表情逗乐了邢刻,邢刻顺手就给他把嘴角的饭粒给摘了。
许拙开心又害羞地抱着手笑了起来。
一旁的许清朗见了,也跟着笑,凑到孙芳丽耳边小声道:“这点随我,就爱招惹些不好招惹的。”
孙芳丽白眼一翻:“贫吧你就。”
许清朗哈哈大笑。
说是这么说,可意思却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否则孙芳丽和许清朗夫妇也不会由着许拙和邢刻玩。
孩子和孩子的性格不同,成长经历也不同,但这都没有关系,在他们夫妇二人看来,这样楼上楼下,又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情谊是最难得的。
虽说他们也不一定能在杏花苑住太久,但总归有几年就算几年吧。
要知道,像这样的时光,往往是咻地一下就要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