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像说什么都晚了。
那个曾经将他从校园暴力里救出,让他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关爱的学长,那个在收到他攒了许久零花钱,但在一众礼物中依旧显得很廉价的小玩偶,不但替面红耳赤的他解围,还在之后时时刻刻挂在身边的学长,那个终于让他懂得抬起头去看万千世界,像星星一样光芒万丈的学长,最后竟然没有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走向光辉大道,而是被生活残酷地夺走了所有,最后孤身一人陨落在了首都的一场车祸中。
……每每想起,林翕都觉得难以接受。
这几天他总在想,如果前几年他在一中刚开好宠咖,碰见偶然经过的许寒来时,他能够大着胆子把他当年没有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能借机好好问一问学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能再参与进他的人生中,哪怕只有一点点,或许就能知道他的一些困难,从而改变一些属于他的轨迹,在无形之中让他错过那场车祸呢?
但世上却总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时光也总在人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想清楚时就残忍地将机会收走。
所以林翕一生都没来得及给其实对他很好的继父说一声抱歉,也一生都没有在面对学长时鼓起该有的勇气。
二十七岁的他孤身坐在自己的小店里,看着外边越下越大的雪,以及空无一人静到可怕的街道,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活得真的很没有意思。
他没有太大的梦想,原以为经营好这家宠咖,好好走完这平淡且漫长的后半生就已经足够,可当许寒来的死讯传来时,林翕才知道,原来他想要的远不止此。
一遍遍回想起十几年前在小巷里将他拉起的学长,以及数年前站在宠咖门外的路灯下,对着一中后门方向抽烟的许寒来。
想起他一个人表情淡漠地抽着烟,转头看见走过来的自己,愣神片刻后突然笑起来,然后像很多年前一样抬了抬手,最终又落下去的样子,林翕就特别想伸手去拉他一把,最好是能就这样把他从车祸里扯回来才是。
可这终归是不可能的。
林翕靠坐在椅子上,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外面好像越下越慢的雪,变得没那么鲜亮的路灯,以及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行熄灭了的烟。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异常僵硬,像是受什么重力拉扯似的拼命向下坠,连五感都逐渐模糊起来。
有点难受,但他却不太想去管,目光始终落向店外一中的后门。
飘雪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时间似在流逝,又好像已经停滞不前。
直到一声暴戾的“所以老子让你去借钱你没借是吗!”从耳边骤然响起,用力将那几乎静止的灰白画面击碎,灌入色彩,林翕才心脏狂跳地猛然睁大双眼。
第2章
熟悉又陌生的破旧小巷逐渐替代那十几年后修缮得特别好看的一中大门出现在眼前,紧接着,一股几乎是仅存于记忆里的食物清香传进林翕鼻间。
那香味久违而真实,让林翕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脑海中一片恍惚。
“我石哥问你话呢!”见他始终没有开声回应,面前一个染着红毛的混混似乎等得不耐烦,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也不知是红毛力度太大,还是林翕此时的身体太过单薄,这一手下去实在是有些疼。没什么肉的脊背撞上凹凸不平的水泥墙,一股发自本能的恐惧感立刻汹涌地袭向大脑,让林翕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他懵了半晌的神志也因此被迫加速回神,目光缓慢地看向那几个近在咫尺,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们。
眼下正值午时,头顶艳阳高照,空气里都漫着热气。地上的影子被阳光照耀得颜色极深,小混混们站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满面不耐的表情和脸庞的汗珠真实极了,几乎完全盖住了上一分钟宠咖的画面,让人一时间很难区分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林翕目光迟疑地将他们扫了一遍,随即没有看向推他且距离他最近的红毛混混,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所有混混中靠在最后,面色也最冷硬的黄毛身上,片刻后,嘴唇轻轻抿了抿。
时隔至少十年,按寻常来说,这几个在他人生中着笔实在不算多的混混的具体长相他应该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才是。可当林翕切实地回到这个场景,那股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本能恐惧感伴随着小混混的脸和声音再度卷入大脑里后,他几乎立刻就记起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推他的红毛混混下一句话。
“小子,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在这装哑巴啊!我就问你,石哥让你去借钱,你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