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抱住,干燥如枯木的头发拂在她脸上。
陆裁听见了赵曼曼在她肩上哭泣,如果那咕哝不清的呜咽声能算得上是哭泣的话。
世界仿佛陷入寂静,呼吸声都渐渐停下。陆裁望着眼前的红色数字,看见了许多画面。
——画面断断续续,起初是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女孩,跟着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姐姐走哪儿,她跟到哪儿,姐姐厌烦了,转身骂她,她只敢躲在一边吸鼻子
——之后她们年纪大些,一个醉酒的中年人拿着扫帚狠狠抽着姐姐,姐姐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小女孩却哭得惊天动地
——中年男人被小女孩哭得烦了,转身去揍小女孩。一直蜷缩装死的姐姐突然爬起来,抱住中年男人的腿,狠狠咬下去
——再长大些,小女孩被一群同学笑话,说她是“爹不养妈不要”的“赔钱货”。一个破旧的书包,从那群学生的后背砸来
——还有过年时候,天气很冷,阳光很盛。小女孩脸上冻出红通通的伤痕,就坐在石阶上哭。姐姐骗走了她唯一的大白兔奶糖,她正委屈没处撒。姐姐从后面走下来,还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糖纸,小女孩哭得更加大声
陆裁粗粗的喘气,意识到了这些是什么。
——她看见了自己,比现在要小些,大概十六七岁,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手里拿着张英语试卷,试卷上红通通的数字——29。
——赵曼曼比她小两岁,从她手上拿过试卷,说帮她改试卷,离期末还有一个月,拼一把还是能及格的。陆裁说,不用了,她决定读技校。赵曼曼在她身后一脸哀愁落寞
她读取了赵曼曼脑海里的数据。
陆裁眼前的数字一片混乱,仿佛在快速的刷新数据,却又跟不上数据变化的速度。
她轻轻搂住赵曼曼,感觉到这具腐朽的身躯已经到了终点。
肉屑在慢慢落地,白蛆在皮肉下挣扎。赵曼曼终于记起了被遗忘的姐姐,但她没想到,再次重逢的时候,竟然横亘了生死界线。
为什么自己会遗忘呢?赵曼曼不知道了。
黑红色的液体从眼眶流淌出来,至少,她不是被丢弃的孩子。
陆裁有些无措,在赵曼曼的记忆里,她们是姐妹。但陆裁没有半点记忆,有的只是满腔的酸涩和不可置信。
搂着陆裁的手臂动了动,赵曼曼撑起身子,白色的眼珠里看不出神采。
赵曼曼握住了陆裁紧捏匕首的右手,她望着陆裁,脸皮开始剥落。她缓缓抬起陆裁的手,将匕首的尖刃对着自己的额头,嘴里咕哝了一句。
陆裁脸色一滞,瞬间明白了赵曼曼的意思。
生不如死,亦或是作为死人活着,忍受虫子在自己身体上钻进钻出,忍受着一身腐臭,一身烂肉,不如就此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