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怕死的。
曾经纵马高歌,到如今颓废难言,曾经也在鄙视过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但临到了自己头上,却发现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仿佛是示威似的,手中的吴钩刀被斩断,他被那姜齐的鬼面大将放过一命,但第二天,他就看见了,与自己一并前去刺杀的那九位侠客,俱都被吊死在了旗杆上。
在边塞的将军们中,敢于冲杀的都已经死了,只有窝囊废活了下来。
包括黄尘自己也是窝囊废。
他是这么想的,更是明白,这个国家,没有救了。
人性的恶处显现出来,各处都有疯狂的人,殴打孩童者,奸淫妇女者,引火烧身者,亦有疯狂崇拜恶神的古怪人,在被士兵擒杀之后露出癫狂的笑。
打不过的,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的。
他的眼神冰冷,那当中充斥的俱都是死意,就像是木讷的僵尸,没有生气的活着。
他曾经也是侠。
但如今不过是边塞的一个窝囊废罢了。
逃难的人不断从身边走过,而他仍旧依靠在早已无人的破败酒楼,身边放着那些老酒,看着这仓惶逃窜的一幕幕。
“逃吧,打不过了……”
他在呢喃,双目之中仍旧冰冷充斥死意。
这不是颓然,更不是黯淡,而是……麻木。
颓然的人还可以振作,黯淡的人还可以见到光华,但是麻木的人……很难再唤醒他的热血。
“逃吧……”
黄尘在自言自语,而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
“都在让别人逃,你为什么不逃?”
一个年轻的道人看着自己,那身子微微俯下,而黄尘靠着破烂的木墙,那头发散着,面上细微的胡茬已经生出,就像是乞丐一般。
“他们逃,我不逃,因为逃没有用了,反正打不过,都要死,不如早点死。”
黄尘的手扒拉,抓住一坛酒,那仰头就饮下,当中的酒花并不清澈,充满了沙土。
他一口气把那酒水全都喝光,但李辟尘看出了,那大部分的酒水都洒落在了外面。
其实被他喝下去的,并没有多少。
双目之中显化的冰冷神采可以看出他的无奈,李辟尘看着他,摇了摇头。
黄尘同样在盯着李辟尘,好半晌,忽然把一坛浊酒向着李辟尘身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