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圈着马乱转,突然有哨骑来报:“西南方向发现大队敌军,疑是袁术的主力!”
完蛋!那一瞬间,是勋就觉得手脚冰凉——不用问啊,这根本从头至尾、百分百就是袁家的诡计哪,袁术的主力弃城后并未远遁,而是绕个圈子又折回来啦。那么城内有很大可能也并非仅仅五千兵马,但凡留下一万左右,曹操便再无幸理!曹子和,你是怎么指挥的?怎么那么半天还没能灭了火焰,打开城门的通路哪!
这就叫关心则乱,其实从曹军冲到吊桥上开始清理火场,直到探得袁术主力来袭,也不过短短的七八分钟而已……
程昱赶紧再派使者啊:“传令三门,除大营不动外,另两路都来西门增援!再派人去寻妙才将军,他追袁术,究竟追到哪里去了?!”
前有坚城,后有敌军,曹纯曹子和当下惊得是手足无措。曹纯是曹仁的兄弟,在诸夏侯、曹氏诸人当中,论起文采来仅次于曹操,论起武艺来也仅次于夏侯渊,但年纪还轻,经验不足,临阵应变就要差一点儿。曹操就曾经说过:“子和能将千而不能将万,将千则无人可敌,将万乃平平而已。”自打上战场以来,他就没碰到过这种危局,更没有身统大军,要自己立刻作出决断来的时候,当下只能把眼睛往程昱和是勋身上乱瞟。是勋心说你光瞧程仲德就行了,瞧我管啥用?我上了战场就一废物点心啊!
话说曹操是不是习惯让曹洪守大营啊,要是换了曹子廉在这儿,岂会如此脓包相?!
还是程昱比较镇定,当下朝曹纯一拱手:“若在城前为敌夹击,则大事去矣。请子和将军分一半兵,速与荀公去抵挡袁术主力,这里有某与宏辅在,便是舍了性命,也定要救主公出来!”
是勋心说不用带上我,我没用——我靠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呢?但凡学得了太史子义一半的本领,也必要冒矢冲火,进城去救曹操出来!曹操要是挂了,别说整个历史的进程都要被彻底打乱,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东奔西走,究竟是为谁做的嫁衣啊!
第七章、取撞木来
袁术主力突然杀到,曹纯无奈之下,只得听从了程昱的建议,率领六、七千兵马前往抵御。远远的,只听得喊杀声、兵刃交碰声此起彼伏,料想是已经接上了仗。
时候不大,便有探马报到城壕边,说袁军总数在一万到两万之间,曹纯趁其立足未稳,率先冲阵,勉强阻住了敌势,然而——“子和将军自忖,众寡悬殊,恐怕不必天明,师便丧败,请两位参军尽快救出主公,撤回大营中去!”
是勋心说我也很想救出曹操来啊,可是这火场还没清开,那除了干瞪眼还能做啥了?碰到这种局面,估计就算孙武复生,孔明早熟,那也束手无策啊!眼看着城上的箭矢、火箭,都已被曹军的弓弩手全面压制,他干脆一抖缰绳,直接冲上了吊桥——必须更近距离地观察火场,观察清障过程,否则自己这颗心真的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呀!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无奈,是明知危险一步步临近,却偏偏拿不出丝毫解决的办法来。
程昱在后面提醒他:“宏辅小心,慎勿太近!”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起来,是勋的胆子并不算太小,只是前一世近三十年都生活在和平安宁的环境当中,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大学再到入职,需要努力却不需要拼搏,需要跋涉却不需要开辟,就根本缺乏风刀霜剑的磨砺,好象一朵温室里的小花……杂草一般。故而当他来到此世以后,也无抱复,也无远志,光想着怎么混进士人圈子里,踏踏实实地活下去罢了,求生之念太炽,自然畏死之意便浓。
但他终究已经不是刚穿越过来的那个夷人少年了,那时候想要活下去,靠的是挣扎而不是冒险;他也不是才刚混进士人圈中的无名小辈了,那时候想要活得更好,靠的是把握机会,也不是冒险。从一时头脑发热,在都昌城下游说黄巾以后,他这些年来也冒了不少的险,胆量就无形中逐渐增大——况且,当此乱世,想要无风无浪地还使地位逐步上升、生活逐渐惬意,世界上真有那么轻松愉快的事儿吗?
很多事情虽然并没有真正经历过,但通过对史书的常年研读,是勋很清楚任何时代都没有所谓的平安乐土,更何况穿越来的是汉末乱世,并且又时常感受到来自老天的满满恶意……
再说了,这时候仅仅冲上吊桥而已,也说不上有多冒险。难道前方的火海会瞬间炽烈,火焰会突然把自己也给卷进去不成?这年月又没有火药,光靠些松脂和动物油脂,必不至于如此。难道就那么巧,空中会有流矢飞来,正好射中自己不成?是勋是跟城上往下射过箭的,而且那是在小小的?邯城头,眼前的寿春城厚且高,他不相信普通小兵就能隔那么远射伤自己——自己又不是毫无防护。
连环画中、影视剧里,还有戏台上,仿佛军师上阵也无盔无甲,光着长衫甚至是道袍,那其实很不靠谱。刀枪无眼,流矢更无眼,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力未尽时射穿普通丝、麻织品,进而射穿人的肌肤,那还是很轻松的事情。所以正史上庞统是在雒城下中流矢而死的,到演义里变成了落凤坡前被乱箭穿心——对啊,你压根儿不着甲,不被射成刺猬才奇怪哪!
是勋,也包括荀攸、程昱,既然跟随曹操上阵,自然也是有甲在身的。是勋穿的还是那套家制的皮甲,管巳曾经多次劝告,要给全安上铁甲片儿,都被他给拒绝了——我又不是力雄万夫的猛将,不是孙策更不是吕布,穿上那东西,跟个罐头似的,还能走得动道儿吗?但为了保命起见,他还是在胸口装上了部分甲片,就跟后世的护心镜相似。这种防护力度,在这时代就算中上精良了,一般远距离的流矢,除非真那么巧,正中甲缝,否则顶多擦破点儿油皮,还真的很难伤筋动骨。
所以是勋才敢大着胆子,冲上吊桥,近距离来观察形势。这一瞧之下,情况还真不怎么妙——城上抛下的滚木大多径近一尺,长达六、七尺,非三、五个兵执矛无法挑动,而且即便如此,动不动便有小兵矛折吐血,被迫换人。这、这、这,这样清理火场得清理到哪辈子去啊?等把火灭了,曹操的尸体……黄花菜都凉啦!
是勋忍不住就举起手来,使劲儿拍自己的脑门儿——是宏辅啊是宏辅,汝虽不通战阵,亦有些智计,又比他人多了两千年的见识,难道就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吗?他抬眼仔细一瞧,城门倒是还打开着,估计曹军进城以后,便已尝试控制城门附近,或者损伤了机括,故而对手暂时无法关门落锁,只能以木、石再加上大火来堵塞,而等到火头一燃起来,还有谁敢大着胆子来关门?既然如此……
想到这里,是勋不禁扬声大呼:“取撞木来!取撞木来!”
所谓撞木,是一种临时置办的简易的攻城器械,简而言之,就是砍伐合抱粗细的树干,一头削尖,以粗索缚之,用来撞击城门。精致一点儿的撞木,也可以称为“撞车”,下安大轮(或者直接就把撞木安在大车上),靠人力推动来撞城。简陋的撞木,则是由两队士兵背负着绳索来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