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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校对版] 赤军 3394 字 14小时前

于是故意命令守卫礟车的步卒阵列散乱,且似有疲乏轻忽之意——其实这也很好办,曹操改良过的霹雳礟是可以移动的,于是打几发就换个位置,步卒们帮忙推礟,来回两三趟以后,这队列自然就乱了,人也都呼哧带喘地直抹热汗,装得就跟真的似的。

时近黄昏,仍然不见城内有丝毫动静,曹操只好下令撤吧,先回来用饭,等吃完了若是天还没黑,再推出礟去试着打上几轮瞧瞧。可是正当礟手们扳动礟车、收拾弹药之时,突然羊马墙后一通鼓响,随即数十骑并无数步卒是蜂拥而出啊。

所谓羊马墙,就是修建在正规城墙之外、壕沟内侧的临时矮墙,可作为防御的第一道防线。终究对于那些高峻的城池来说,从城上无论射箭还是抛掷滚木擂石,都很难完美地遮蔽城壕沿线——加上高度,那直线距离就太过遥远了——而等到敌人彻底进入射程之内,基本上城壕也就没多大作用了。所以护壕的重任,就落在躲藏于羊马墙后面的兵卒肩上。

这就相当于多了一重城墙,多了一道防线。

为了城内秩序着想,一般情况下,大批牲畜是不能进城的,贩运羊、马的商人,往往就把牲畜暂圈在羊马墙内,以便发卖——羊马墙之名,即因此而得。

可是羊马墙终究不是正规的城墙,不可能圈严实了,再建城门——真要有那么大精力和那么多工料,你干脆修座新城好不好啊——所以相当于城门的位置并不合拢,只是留下缺口以备出入而已。曹军始终是紧盯着江陵的城门呢,就见吊桥不落、城闸不开,更无一兵一卒出入——羊马墙内守军,基本上是一早一晚出城轮替,还不到换人的时候——由此可见,这超出驻守规模的大群步卒,甚至还有十数骑,定然是由城墙上的暗门潜出,就等着曹军收兵的这个大好机会突然杀出啦。

只见当先一名敌将,头戴铁盔,身披重铠,筒袖遮臂,骑黑马,手持一杆大槊,一马当先,便直接冲入了曹军的礟车队中,往来驰突,无人能敌。曹丕远远望见,急忙催马去禀告父亲:“高行将军即为此贼所害也!”

曹操闻言一惊,心说当日夏侯廉在涢水畔为南军所破,伤重而死,据他说敌将悍勇无匹,今日见来,果然名不虚传啊!曹操虽然故意示敌以乱,引诱南军出城来斗,但也没道理就为了试探对方的真实意图,故意把好几百兵和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礟车直接给扔了啊,为此早就安排了乐进率部准备,可随时杀出接应。他这儿还在手搭凉蓬,眺望敌将呢,那边乐进早就冲出去了,于是曹操再次下令:“文烈,可率虎豹骑相助!”

既然敌将那么勇,估计乐进虽能取胜,但未必能留得下他来,不如再派曹纯出马,便要在此间为夏侯廉复仇!

完了曹操又把黄射给召唤过来,指着敌将问他:“此黄汉升耶,文仲业耶?”听是宏辅说荆州就这么两员上将,究竟是哪一个呢?黄射抬眼望望,随即摇头:“此非我荆州人也,必为江东将。”

啊呦,竟然是孙权的将领,却不知是程普耶,是黄盖耶?竟然如此勇猛!可是瞧着似乎又不大象,那二位是跟随孙坚起家的老臣,怎么着也得四十往上了,可眼前这小子瞧上去最多三十出头啊。

曹操即命一名亲卫摇着旗帜,打马上前,远远地高喊:“来将何人,可通姓名!”

双方距离隔着挺老远,那名吴将说了些什么,曹操身在营内,压根儿就听不清,直等亲卫回来禀报:“彼云乃下蔡周幼平是也。”

啊呦,周泰,怪不得如此勇猛!

陈元龙在广陵,密侦吴会形势,时不时地有奏报呈递给曹操,所以周泰之名曹操是听说过的。这位比之程普、黄盖,年纪要轻、资格也嫩,是在孙策渡江前后才加入了孙家阵营,后来被孙权给讨要了去。那时候孙权还没有成年,暂驻宣城,结果被数千山贼包围,全靠了周泰的奋战才将山贼杀退。据说那场仗周幼平被创十二处,血流及肿,差点儿就直接挂了——他的勇名也就此打响,即东吴宿将亦无不敬佩。

曹操一听是周泰,赶紧下令:“务必生致!”本来是想杀了敌将为夏侯廉报仇的,可既然是周幼平,还是以生擒活捉更为有利——那家伙是孙权的恩人啊,若能擒获,必可对孙权造成极大的压力。

远远的,就瞧见乐文谦和曹文烈双马并行,直接就奔周泰去了。这俩打一个,曹操心说那还有逮不回来的道理吗?只怕一个错手,把他杀了,未免可惜……

第三十章、南风骤起

乐进和曹休最终还是未能擒下亦未能杀死周泰,被他顺利逃回了羊马墙内。周泰虽勇,却并非鲁莽匹夫,一瞧曹军早有准备,竟然两路来攻,赶紧收拢步卒,身自断后,缓缓而撤了。乐进、曹休一直追近城壕,却被羊马墙后乱箭射出,只得喟然而叹,无功而返。

终究当日周泰于阵前搏命,那是为了掩护孙权逃走,如今无此需要,他要还酣战不退,被创十二,那绝非忠勇,反倒是无谋甚至有病了。

且说曹军收队回营,谋士们商议着,既然周瑜派了周泰出来打反击,那说明主力仍在城中,并未调去江夏啦,难道马良献来的降书确实为真?曹操手捻胡须,摇头而笑:“非也,吾礟威胁甚大,而敌不能奋勇破之,遇战即走,足证周瑜已将主力东向,此止惑我耳。”

众人大眼瞪小眼,心说您原本不是这么说的啊,口径怎么转得那么快?杨修、王粲等人不禁都将目光投向那几位一流的谋士——荀攸、贾诩和程昱——心说你们倒出来说句话啊,要么反驳丞相所言,要么站在丞相的立场上多解释几句,也好让我们明白其中的道理。

其实哪有什么道理,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在缺乏足够细致和准确的情报的前提下,对敌军动向的判断,往往就靠着主将的经验,甚至是直觉和灵感。荀攸等人心中仍然存有疑虑,但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可以推翻或者附和曹操所言,那就只好暂且闭口不言了。杨修那些小年轻可以随便发表意见,中则有功,即便说岔了,那也是阅历不足之故,曹操必不会因言而罪人;荀攸之辈就不同了,献言若错,往小里说是大挫自家威望,反为小辈所笑,往大里说,可能直接影响到曹操的决策,破坏了有利的局面,所以——正如是宏辅昔日所言:“百言百当,不如一默。”

现在正是该默的时候。

曹操左右瞧瞧,听不见任何反对的声音,不禁一摊双手,说咱们暂且就先如此认定好了,周瑜遣马良诈降,欲图诱我往攻江夏,并在彼处设下了圈套。若真如此,吾等又该如何应对呢?他设了圈套,我就不敢去,难道继续顿兵江陵坚城之下,一筹莫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