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垣坐在副驾驶,也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还剩最后一口烟,孙覆洲掐灭了烟蒂转而问道:“一定要尸检吗?”
沈垣半晌才抬起头,声音闷闷的,好像刚刚睡着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脖子多出一道不寻常的掐痕。因为王琴琴怎么着也是个未成年小姑娘,沈垣没掀衣服看,也没让孙覆洲掀。
所以衣服下有什么,他都不敢想。
孙覆洲讪讪地说:“我以为你会选择让她安息。”
很多死因不明的死者家属都是这样,吵着嚷着不要尸检,怕扰了死者死后的清净,怕收到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当然,有的也怕做贼心虚。
沈垣两样都不沾,但却比任何人都上心。
沈垣语气凉凉地说:“清净不是给死人的,是给活人的。”
他们不是为了死者清净,是为了自己清净——良心、愧疚、悲伤,人们其实都受不了这些负面情绪的折磨。
沈垣顿了顿,他将脸扭向车窗,有些别扭地说:“虽然我也害怕,害怕从法医的嘴里听到不好的东西。”
孙覆洲怔怔地看着他,害怕这个词从沈垣的口中说出来,似乎不大匹配,他不应该会有害怕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然把沈垣想象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见他久久不说话,沈垣忽然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王琴琴那么好吗?”
孙覆洲摇了摇头,其实这事儿他也纳闷。
沈垣这号人物,跟良善其实扯不上关系,所以他抚养王琴琴的时候,孙覆洲是被吓到了的。
“其实我犯了个错。”沈垣说着,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好笑,不禁咧开了嘴,但很快这抹笑就稍纵即逝了,“王龙海本来不用死,如果我早一点把他找回来。”
沈垣是头一次和孙覆洲坦白之前案子里的内幕,关于他的角色。
孙覆洲皱紧了眉头,警惕着他说出什么惊掉下巴的话:“什么意思?”
“……那时候,我本来已经找到王龙海了,但我手下的人太蠢,跟丢了,而我,明明猜到了是谁做的手脚,但我却没能阻止。”沈垣讲故事的时候喜欢抽烟,并且抽得很凶,短短几句话,一根烟已经燃到尽头了。
孙覆洲干巴巴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沈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因为我,黄毛被当成枪使,因为,王龙海成为炮灰,所以换句话说,我就是杀了他们的推手。”
“你不是。”孙覆洲急忙否定,“你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他不想把话说完,明明沈垣已经想办法将事情挽回了,所以他那么急切地想要抓住赵颂。
可已经造成的死亡,也没人能忽视。
“所以,你帮帮我吧。”
沈垣狡黠地冲他笑。
孙覆洲别开眼睛,心里头就跟倒了一包可乐味的跳跳糖似的,噼里啪啦地闹腾了起来。
第42章 卷叁?繁花(六)
周一,晴。
晴朗的天气,太阳高高地挂在天幕,上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孙覆洲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在门卫大叔视若无睹且并不打算留情的关门动作下,惊险地从只余一人宽度的门缝里冲进了市局。
没有刑事案件的日子里,刑警们就会被各种失踪、盗窃等等,说大不大但多如牛毛的小案堵个水泄不通。
“我要报案,让我先过去!”
孙覆洲把自行车找了个地方停好,正打算从正门路过时,一个妇女从身后挤开他,冲进了市局大楼。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孙覆洲特意绕了个安全通道,不跟群众抢那巴掌大点的路。
看到孙覆洲从不起眼的小门进来,李儒那双钛合金眼就跟镶了放大镜似的,一眼就瞅准了他:“孙副,又迟到了?”
孙覆洲本人是毫无什么自觉性的,但他对上班时间的把控程度却十分精准,扬了扬手机,上面的时间堪堪停在59分,然后没过两秒,59摇身一变跳到了00:“没迟到,刚刚好。”
李儒嘁了一声,说起了正事:“赵法医来送了一个尸检报告,让我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