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队!”
孙覆洲正看着短信,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这时候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他一回头,便看到穿着蓝色毛衣的沈垣,逆着放学的人潮,融洽地处在一片蓝白色里。
——今天是周一,十三中的学生必须穿蓝白色的校服参加升旗仪式。
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今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宝贝沈垣,艰难地拄着手杖,一瘸一拐,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他走来,带着满身晚霞与爱意,来拥抱他。
第61章 卷肆?花繁(三)
樰城职高的校园环境比不上隔壁十三中的校园一星半点,除了面积大,一无是处。一进校门就是一座不知所云的铜像,像是展翅的双翼,又像是对烤鸡翅,充分展示了这个学校的审美高度。
沈垣似是对职高很熟悉,一进门就直接领着孙覆洲绕过那对烤鸡翅铜像,然后在偌大的校园中,准确地找到了教学楼的位置。
然而被陌生环境绕得七荤八素的孙覆洲,只好紧盯着他的侧脸,忍不住问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到底在哪儿读的书?”
之前他查到的沈垣的档案上,明明写着从职高辍学,但在不久前,他又说自己是十三中苏臣伟老师的学生,高考考了六百多分。
不过一个考了六百多分的学生能去当混混?
沈垣闻言,淡淡地斜了他一眼,说道:“孙队,这么跟你说,我不管在哪儿读书,我都能考六百多分。”
听听这自信的语气……
孙覆洲也轻蔑地回瞥了他一眼:“好的,沈六百。”
他们要去的办公室在教学楼的顶楼,和校长办公室做邻里。在这之前,孙覆洲在电话里给那位班主任打了个招呼,老先生一听是来询问关于李芳雪的事,那位老先生就在电话里长吁短叹起来,多半是些可怜可惜的话。
一直等到他们敲响办公室的门,那位老先生便热切地出来握住两人的手,将他们拉进这间小办公室。
孙覆洲被他抓着双手,挣脱不开,只好先问:“您就是王老师?”
王老师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你们是……芳雪的家长?”
孙覆洲点点头:“对。”
王老师让他们在办公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则去倒了两杯水,他端着热茶走来,紧接着一脸愁容地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芳雪这孩子,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当年在那个班级里算是最上进的学生了,只可惜她的家庭不太好,总是在外面兼职,这事我也说过她……”
孙覆洲问:“是这样的,我听说当年李芳雪失踪的时候,您也帮忙找,所以您是知道她在哪里打工,是吗?”
王老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孩子有自己的主意,独立惯了,那还是有一次放学之后,我到后面那条街上办事,恰好撞见她进那个ktv,我以为她去那种地方玩,就拉住她说了几句,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在里面打工。”
老先生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他是半路转行做教师,带这所职高的头一批学生,两边苍白的鬓发仿佛在诉说他多年的辛劳。
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玻璃桌面下和其他的所有老师一样,压着带过的每一届学生照片。
当然,这里面并没有李芳雪的照片,她死在了十六岁的冬天。
孙覆洲从那些照片上挪开眼:“她除了在那儿打工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王老师思索了一下:“因为她妹妹的病,她家里很缺钱,偶尔追债的上门,我撞见过一次,她被人打得一身伤,我当时劝过她报警,她却说没用……”
孙覆洲拿笔杆在手里转了一圈,这么说李芳雪应该也是欠下了钱才会到ktv里工作,可是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毕竟并没有证据表示她的失踪和这个ktv有关。
可这个王老师也没什么别的消息能够提供的了,看起来又是一条死胡同……
这时,久不出声的沈垣在旁边忽然问了一句:“老师,能给我们看看那个班级的毕业照吗?”
王老师连忙点头道:“可以可以。”
他小心抬起桌面上的玻璃层,大致扫了一眼,很快就在这一片被照片铺得满满当当的桌面上,找到了那一张毕业照。
沈垣将照片接过来,在手里翻了翻,一会儿看看背后的名字,一会儿看看前面的学生,似是对照着什么。
见他神色认真,孙覆洲不禁问道:“怎么了?”
下一秒,沈垣就将手里的照片递到他面前,语气严肃:“你自己看吧。”
这张照片年岁已久,表面已经泛黄,但它被保存得很好,没什么损坏,上面的学生面容都清晰可辨。
每个班有五十多个学生,密密麻麻地站在一起,乍一看都不知该从哪儿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