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队里的警员却非常不适应——一向冷硬内敛的队长突然那么有人情味,总会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违和感。
想到这孙覆洲感到有些好笑:“刘大队长,你还是保持一下自己高冷的形象,不然以后队里那群小兔崽子可没人震得住。”
电话那头的刘承凛却依然愁眉不展:“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跟你说,赵崇还没抓到,局里上下忙得不行,你要是有心,赶紧回来。”
孙覆洲瘪瘪嘴:“赵崇这些年做商人规矩惯了,难不成比周洋还难对付?行了,我肯定会回去,不过是带着沈垣一块儿。”
“得得得,你赶紧——等会有个文件会发给你,找沈垣之前看一看,吴局给的,神神秘秘的。”
“知道了知道了。”
匆匆挂掉电话,刘承凛所说的文件就发到了他手机上。
正巧旁边的乘客似乎要坐电动三轮离开,孙覆洲便顾不得这头,连忙觍着脸上去问能不能载一程。
好在三轮车的车斗够大,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了一圈,刚好留了中间一块空处给孙覆洲。
孙覆洲连连道谢爬上了上去。
三轮车颠颠簸簸地上了路,凌海的海孙覆洲不是第一次见,可以说它是组成他记忆的一部分,日出的、日落的、晴空下的、雨幕里的,有些他已忘记,有些他还记得。
孙覆洲细细地看过眼前的每一寸景色,沐浴在朝阳中的海,平和且温柔,它曾暗流涌动,也曾惊涛骇浪,但它最终还是平静了。
路上无聊,有人和他搭话:“小伙子是外地人吧?没在南浦见过你。”
孙覆洲说:“是啊是啊。”
那人又问:“来这有事?”
孙覆洲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是吧,来找个人。”
“找人?谁啊?整个南浦的就没我不认识的。”
“叫沈垣的,您认识吗?”
那人念叨了几遍沈垣的名字:“这名字耳生,是南浦的吗?”
旁边的人提醒了他一句:“小超市新来的那个收银员,是不是姓沈?”
“哦,对对对,是姓沈,那人脾气冷,跟村里的人都不熟,你是他什么人?”
孙覆洲斟酌了一下:“很亲的人。”
那人蓦地想起沈垣的古怪,随意应了两声,气氛便骤然冷了下来。
三轮开到南浦村口便放他们下车了,孙覆洲埋头往手机上记的地址走。
海风咸咸的味道一阵一阵地吹过来。渔村里处处是白墙灰瓦的平房,鲜少有多余的色彩,不过等到太阳爬出海平线,整个渔村便渡上了一层沉醉的绯色。
孙覆洲迎着霞光走,在路的尽头看到自己要找的那家小卖部。
灰扑扑的卷帘门才拉了一半,门口停着一辆拉满了货的拖车。
他没有急匆匆地上前,而是隔着远远地一段距离安静地看着。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两个人将会用自己最本真的面貌——不是什么孙警官,也不是什么沈老板,只有一个叫做孙覆洲和另一个叫做沈垣的男人的见面。
沈垣十八岁时,在自己老师的葬礼上认识了当时还是副局的吴长海,被一个不明不白地提议拉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里。
孙覆洲至此都不明白这么多年支撑他的到底是什么。
信念?
那实在过于飘渺了。
就在他出神时,卷帘门后钻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色坎肩的男人。
无袖马甲和黑色短裤将男人的身形拉得修长且单薄。
男人脸上带着一架墨镜,与朴实的穿着十分不搭调,但转眼又与手臂上的纹身意外合衬。
沈垣的脸好像胖了一些,原本明朗清晰的轮廓似乎略微模糊了;同时他也黑了一点,这个城市的太阳毒辣,不消多久就能将人的肤色拉低一度。
他走到拖车前,娴熟地抱起两箱货物。手臂上的肌肉轮廓彰显着他的身体状态。
仅仅一个月,改变便潜移默化的发生了。
孙覆洲站在店铺下的阴影里,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不过当他的目光略微明目张胆一些后,沈垣就忽然敏锐地看了过来。
“小伙子要什么?”
一道询问声将他拉回现实。孙覆洲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背后的水果店。
店里的老板娘正向今天头一位客人笑脸相迎,试图做成今天第一单生意。
不过显然这个客人有些心不在焉——眼看着他走到放榴莲的柜台前用拍西瓜的手法拍了拍榴莲。
手上的钝痛稍微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系统。